2011年8月26日 星期五

告別



我害怕告別,我羨慕告別,總可以先人一步離開的那些,不必面對留下來的孤單與茫然,在送行會上痛快喝醉後離開。而決定離開這件事,是最大的恐懼,因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決定下得對不對。

在時間還沒有形成一個必然流動的缺口前,我成了那個最先離席的人,從那個擁有山風海雨的小城裡,遷移到潮汐安靜停止的國度,火車從東部將我帶回台北盆地,我坐在再熟悉也不過的火車裡,口裡默念童偉格的小說開頭:「我搬遷到一個新的住所……」這句話竟成為我的護身符,彷彿著了魔似的拚命重複,忽然明白自己已被連根拔起,再回到那個東方小城裡,就是過客了。

我搬遷到一個新的住所,我擁有新的房間、身分與階級。再次練習回到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規範裡,這是一個和人不太親密的城市,我的身體裡應該也流著不太親切的血,可是在另一座城市裡,總是有足夠的時間和他人作伴,跟生活相處。於是我明白這必然是我回來的人生功課,告別得太過倉促,在東方小城裡的時間還沒有過完,我跌跌撞撞,帶來這個位於台北邊陲的潮汐之地繼續過日子,和陌生人親切交談,在巷弄和店家裡清出一塊空間,讓他們記憶我,接受我,開朗的談笑與打招呼,耐性生活,就會美妙。

只是偶爾,當我太想念東方小城的大草原時,便走長長的路來到公車候車亭,不管南下北上,太魯閣號或區間車停或不停,總會經過那條長長的鐵軌,遠方的撞擊聲呼嘯而過,我只是坐著,毫無理由的信任那些火車,再次流過我的血管與筋脈,光是看著通往遙遠城市的聲響,便感到歡喜。

2011年8月1日 星期一

我們不應該再……



我們不應該再繼續了。或者說,我,在每個瑣碎與繁雜的生活空檔裡,行經海濱公路或小城車站,在座位上搖搖晃晃無人說話時,會拿起智慧型手機傳一封簡訊給你,描述一同走過的黑夜怎麼變了樣子,我正經過你的故鄉你不會知道,那些站名都是你的代號。它的智慧並不能告訴我你人在哪裡,我也沒有智慧使它準確無誤傳送出去,此封簡訊寄出?

不,並不。那些文字最後變成擱淺的魚群,躺在寄件匣裡抬頭望我,用它們憂傷又清亮的眼睛。直到我終於拋棄它們,拋棄日常習慣,facebook、噗浪,任何能定時偷窺你的秘密之地,開始一個人的旅行。每遇見一台公用電話就投幣,撥號,聽見你的聲音,喂喂喂?哈囉,哈囉……最後沉默而帶著恨意的掛掉,像一個執著而堅忍的幽靈,藉愛之名,毫不放棄的徘徊在那條線路上,你不再經過我,我卻不斷經過你。可喜的是,這座島嶼的公用電話越來越少了,只因為我們不應該再通信了,不應該再相愛或相恨,不應該再……

我把這個空格留給你。晚安,祝你有個好夢。